近日鬧得沸沸揚揚的詐騙集團案,雖然討論者眾,但始終環繞著政治問題打轉,完全忽視了這是台灣已從根部腐爛的徵狀。當年台灣政客開始公然對民眾耍嘴皮子玩詐術的時候,就有不少人憂心忡忡地認為會「教壞囡仔大小」(給孩子們做了壞榜樣)。然而,台灣人的傳統智慧終究不敵政治利益的誘惑,十幾年下來,台灣終於變成了一個上下交相騙的社會。

然而除了籠罩全台灣的「以騙為尊」的氣氛之外,詐騙集團作為一個特定社會現象,與台灣過去20多年來極力倡言的「文化創意產業」又有一個有趣的連結。詐騙雖然非「文創」之罪,但文創的提倡若走上歧路卻可能助長詐騙的風氣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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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創強調的核心能力,就是「說故事的能力」。有再好的素材,若不會講故事,就不可能吸引人。於是,我們在每一個文創的場合都可以聽到文創專家們大談如何講故事,卻很少聽到講故事的能力來自何處?簡單講,講故事不是一門「技術」,而是素養。真正所謂會講故事,須植基於深厚的人文素養,否則不會有真正觸動人心的力量。然而,台灣過去這些年來所謂的「文創」,幾乎都是以「技術」來看待「說故事的能力」,以致於「文化」的內涵漸漸淡出。偶而出現多半只是聊備一格,作為為商品加味所用,而不是作為故事的主體。

換言之,真正的文創不是明明沒故事,而瞎編故事。文創與文學藝術創作並無二致,都是要有真正內在的蠢動,才能有偉大動人的作品。但若一旦把人文及藝術當作一種為商品服務的「工具」,明明沒有感動卻拚命加油添醋,不但使文化遭到踐踏,也讓說故事淪落為無聊的耍嘴皮子。

真正投入真心的產品自己就會發出故事的光芒;為它們說故事是有所本的故事,而不是單純的化妝術,更不是無中生有。近年常見用「台灣」二字行銷拙劣的商品(如用台灣的歷史行銷瞎鬧電影,用台灣的阿嬤行銷量產成衣)就是這種無中生有的範例。走筆至此,詐騙集團與冒牌文創之間的關係已經呼之欲出了。

詐騙集團也是說故事集團。雖然他們所說的故事全無根據,但他們能以極強的行銷能力打動某些老實的民眾。你不能說他們的故事沒有創意,也不能說他們的故事沒有巧思,甚至他們演起戲來也是有模有樣的。但這就是徒有巧思、沒有文化的典範。反過來說只求巧思、不求文化的「文創」,與詐騙其實也沒有兩樣。有位西方作家曾說過:「你想要講故事嗎?先要有顆顫動的心」,另一位說:「很久很久以前,有件事情發生了。若沒發生,也就沒有故事可說」。還有一位說:「說故事的人編故事是為了幫助別人,騙子編故事是為了幫助自己」。真心於文創者宜認真參考。(作者為國立台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教授)

(中國時報)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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